在還是孩子的時候，莊蔚蔚幻想過無數次自己的爸爸會是什麽樣子。

高大英俊，這是必然的，不然也不會被莊藍追著不放。性格好，溫和有禮，三兩下就能畫出一副好看的畫。還會寵女兒，記得她每一次生日，然後在那一天帶她去旅行或吃東西。

後來莊蔚蔚長大了，對自己的父母不再抱有什麽期待。怨恨談不上，畢竟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生活。但要說愛他們，那實在不現實，一個從來沒出現過，一個從來不在她身邊，縱然有血緣連著，莊蔚蔚也很難對自己的父母產生什麽感情。

還沒到中午，門鈴就響了。莊蔚蔚有些緊張地跑去開門，兩個穿著乞丐服的人就這樣闖進視線，驚得她醞釀了很久的開場白，一下子卡在嗓子眼兒裏。

莊藍不滿地皺眉，猶豫了會兒，打圓場道“傻丫頭，這是太久不見媽媽激動了？”

莊蔚蔚回過神，傻傻地點了點頭，然後招呼他們進來，和尋常招待客人的態度沒有什麽分別。

莊藍更不滿了，又不好說什麽，幹脆不再理她，挽住身邊男人的胳膊，笑道“那我們先進去，遲遲。”

遲遲的註意力全放在女兒身上，見她眉眼和自己有七分相似，舉手投足也頗有自己年輕時的樣子，激動得甩掉莊藍的手，幾步走過去，抓住莊蔚蔚的胳膊，淚流滿面道:“蔚蔚，蔚蔚，我是爸爸啊！”

莊蔚蔚哪見過這陣仗，躲鬼似的躲開他，偷偷擦掉男人掉在自己手背上的眼淚，勉強笑道:“是的，我知道我知道。”

遲遲還想湊過去，卻一把被莊藍拉住。他不滿地甩幾下，發現抓著他的手竟然越來越用力，只好放棄掙紮。眼睛還是不停地向莊蔚蔚那邊瞄，見女兒沒有搭救自己的意思，居然嗚嗚地哭了起來。

莊蔚蔚手足無措地立在那，想湊過去安慰兩句，卻馬上被女人的手推開，莊藍狠狠地瞪她一眼，嘴裏罵道:“不孝女！”

莊蔚蔚無語，根本搞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麽。想要辯解兩句，卻驚恐地發現莊藍眼裏擠出了淚水，胳膊抱住遲遲，也和他一起嗚嗚地哭了起來。

“餵……”她無力極了，忍無可忍道“究竟發生了什麽啊！？”

***

莊蔚蔚一直是一個人住，房子裏每天都安安靜靜的，鄰居們低頭不見擡頭見，知道她獨居後對她也頗為照顧。聽見兩人淒慘的哭聲，隔壁大嬸還憂心忡忡地過來敲門，生怕她碰到什麽麻煩。莊蔚蔚費力地解釋了半天，大嬸才將信將疑地離開了。

莊藍和遲遲依舊抽泣著，莊蔚蔚嘆口氣，有些懷疑這兩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爹媽，在看到遲遲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後，才把疑問憋回了肚子裏。

“你們……累了吧？”

原本沒指望得到回答，她見過的小孩都是這個樣子，哭起來誰也不理，非要答到目的才罷休。沒想到遲遲卻一下子止了哭聲，掀開又紅又腫的臉皮，很認真的回答:“累倒不是很累，就是有點餓了。”

莊藍也安靜了一會，要求道“不要做得太油膩，我減肥。”

莊蔚蔚無語，悶悶地應了，又想跟她商量能不能叫個外賣，卻聽見那邊遲遲用膩死人的語氣對莊藍說:“親愛的，減什麽肥啊，你都瘦成這個樣子了。”

莊藍害羞，伸出拳頭捶了他一下“哪有，你就會亂說，我比一周前胖了一公斤！”

……

這對話熟悉的要命，莊蔚蔚轉身向廚房走，忽然想起了幾年前的事。

***

才上高一，男生女生拉拉小手，在餐廳裏互相餵食物，已經不算什麽新鮮事兒了。

莊蔚蔚和江水關系很好，可早就不一起吃中飯了。她沒有了解過江水是怎麽度過的午休，也沒有想過去了解。只是偶爾在沒有人陪著的時候，會叫他一起吃個飯。

食堂裏男生女生一桌子的組合多的是，每一對都是膩膩歪歪的，有的從頭到尾都在秀恩愛，有的即使不怎麽互動，也會忽然擡起頭相視一笑。像江水和莊蔚蔚沒有一點交流的，才會被看做異類。

莊蔚蔚也尷尬，她從小就一個人吃飯，不知道“食不言寢不語”是個什麽東西，尋思著找話說，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。

正巧，隔壁桌子也坐著對男女。女生戳戳餐盤裏的雞肉，擡起頭抱怨“這個太油膩啦，我要減肥，給你吃。”

男生吧雞肉夾過來，嘴裏卻說:“哪有，你都那麽瘦了，該多吃點。”

女生把筷子一扔:“你都不關註人家！沒發現我比上個星期胖了半公斤！”

男生懵了，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，遲遲得不到回應的女生卻更生氣了，哼了一聲，跑了。

聲音不大不小，在嘈雜的食堂裏沒吸引到幾個人的註意力，有的擡起頭看幾眼，又事不關己的繼續做自己的事。只有莊蔚蔚從頭聽到尾，看到男生慌慌張張的追出去後，還是沒忍住笑了一聲。

江水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，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，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。

見他笑得那麽好看，莊蔚蔚就壞心眼兒的想逗逗他，學著剛才女生的樣子道:“唉，今天的肉好多啊，我都胖了，給你吃吧。”

江水震驚，看了眼她的餐盤:“開什麽玩笑？這點兒東西哪夠你吃的？上次我把雞腿分給你後你還沒吃飽呢！”

莊蔚蔚手癢癢，咬牙切齒道:“我胖了，想減肥。”

江水認真地打量她一會，點點頭:“確實是胖了不少，那就給我吃吧。”說完還把筷子伸了過去，妄圖夾起那塊最嫩的肉。

莊蔚蔚忍無可忍，把他的筷子打開，埋頭狼吞虎咽地把肉都吃掉了。

江水無奈，嘴裏念念有詞:“真是善變吶。”

***

莊蔚蔚從冰箱拿出兩枚雞蛋，聽著客廳裏男人女人膩膩歪歪地對話，有些心酸地想，同樣是男人，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。

門鈴響起，客廳靜了一瞬。莊蔚蔚趕緊跑過去開門，一個女人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，三個人都沒有做聲，因為這女人有著一張和莊藍一模一樣的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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